“看不出你还是个长情的人。”
“你看不出的事情多了。”褚韶华转眼又笑了,问闻知秋,“你不会以为我还在柜台与经理助理之间犹豫不决吧?”
“那不会。”闻知秋道,“当年我回国,其实有很多职业选择,可以去大学做教授,也可以去洋行做买办,我当时最心仪的工作地点并不在上海,而是北京。”
褚韶华挑眉,“因为政府在北京?”
闻知秋目露赞许,褚韶华实在是个闻一知十的聪明人,他忍不住与褚韶华多说了一些,“北洋政府那里都是经年的人脉关系,我没背景,实在挤不进去。后来得胡先生欣赏,我就回了上海。人这一生中,遇到一个欣赏你的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你们沈经理那人不错,他这明摆着是要提携你,你也很有决断。”想了想,闻知秋说了一句,“配得上上海这个城市。”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跟上海扯上关系了?
闻知秋看她歪头叼着根芦苇杆喝糖水的模样很是喜欢,手上却再不敢放肆,专心同褚韶华说话,“我当年去北京与你今日来上海的原因是一样的,我若不想做官,去北京做什么?你能一个女子孤身来上海,自然也是想出人头地。上海是个极富野心的城市,那些安于小家小业的人在这里虽也能有立身之地,可这样的人,在我看来,配不上这个城市。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十里洋场的上海,全世界最好的地方之一,这里的魅力不在于那些五光十色的洋楼屋宇,而在于,这是全中国机会最多的地方,这里也是野心家竞相争荣的地方,天底最优秀的人物,集聚于此,成则天堂,败则地狱,也只有现在的上海!甚至,以后能不能再有这样的年代,都不一定。我们有幸生在这个年代,有幸能在这个年代的上海相遇,在上海最好的年华,也在我们最好的年华。”
计划未成功
如果褚韶华是个感性的进步女青年,那么,这一番激动人心的话应该足以使她动容。偏生褚韶华没这根筋,她是那种即便去看爱情电影别人都哭成狗然后唯她一个无动于衷的性子。林敬川那样热络的邀请褚韶华去电影公司拍电影的人,在了解褚韶华后都说,褚韶华虽有张漂亮脸孔,真正演电影也只适合演棒打鸳鸯的那根大棒或是电影中的邪恶反派,她是演不了感天动地的爱情电影的。
所以,闻知秋说的动情,褚韶华也只是略动了动眉毛,心下虽觉着闻知秋的确有些见识,不过,还不足以打动她。
闻知秋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得意,他深觉自己眼光足够好,倘是听人三言两语便与人大生知音之感的,那也就不是褚韶华了。他与褚韶华接触的越深,就越喜欢褚韶华的冷静与实干。
的是,褚韶华说来是位实干家。她的性情让她不会轻易那些美好许诺,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作为,只凭一张嘴,你是打动不了她的。
褚韶华倒是有个疑问,“闻先生,我听高主任说,你一般都是休息日才会去普育堂,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我其实没有固定的假期,如果市长有事,休息日也照样会上班。因为我妈每个月都会固定捐一些钱到普育堂,我不是很喜欢她去那里,就都是我代劳。开始我以为你是普育堂的工作人员,因为毕竟看你的穿戴并不像有钱人,后来才知道你也是过来捐东西的。”闻知秋坦诚相告,“你也知道,有许多官员和上流人士会热衷于慈善,听高主任说你会把工资里的一部分买成米面送到普育堂,很难得的。如果我是你这样的条件,我可能不会舍得去捐钱。”
“就因为这个?”褚韶华不能理解,难道就看她捐东西,觉着她是个好人,就追求她。
“还有就是,褚小姐生得很美丽,而且,我希望能有一位热衷慈善的妻子。这样说有些势利了。”闻知秋道,“自我妻子过逝,已经有四年的时间,其实也有许多人给我做媒,你应该能猜到,我对自己的未来会有一些规划。”
“让你的妻子去做慈善?”你这不是对自己的规划,你是对你妻子的规划吧?
“慈善其实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以前我听说你每个月都会去,自己不宽裕还会去捐东西,我以为你对此有意。”闻知秋连忙解释,“其实我并不会限制妻子的工作,我只是觉着慈善是不错的选择。你要是有自己的志向,也是很好的事,现在的新女性就是要独立,要男女平等的。”
褚韶华给他建议,“那你应该找一个有钱些的大家小姐,她们若是有空闲的话,可以捐钱做慈善。”
“捐钱与把慈善当事业是两回事。”闻知秋道,“就像在上海,捐钱的人有很多,可有几个像高主任那样,真的到普育堂去任职,去打理普育堂的方方面面,真正的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呢?”
闻知秋见褚韶华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朝他脸上打量,好笑道,“别看了,我已知你不是做慈善的材料,你跟我一样,尚未看够这人世繁华,是安不下心做慈善的。”
褚韶华忍笑,“我是想说,你给自己规划的挺好,也顺带替你未来妻子规划好了,你就没想过,人家可能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