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洛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过。
不,这样说也许并不确切。他只是再也没有来过英灵殿附近而已。
我在等了很久很久以后,忍不住再一次使用了我那时断时续的幻境之力,把自己的身形掩藏在幻境之下,偷偷摸摸地去过仙宫的正殿,像个阴暗猥琐的斯托卡一样,藏在大殿角落的阴影里,悄悄从远处窥望过他。
他看起来更阴郁难懂了。虽然面容还是和从前一样苍白俊美,但那种俊美的五官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僵硬的面具一样牢牢罩在他脸上,隔绝了其它的情绪流露。
我记得他曾经是很喜欢笑的。虽然那些笑容多数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真正想法的伪饰,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笑了。他的面容如同约顿海姆的坚冰一般苍白、冰冷而美丽,他真正的想法和情绪被深深埋藏在那层坚冰之下,无人能够得知。
就这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望着他,我的心脏突然窜过一阵细微的刺痛。
做国王原来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吗。可是我看奥丁以前做得游刃有余啊。
不,或许他也有痛苦之处。我想起那片罩在奥丁右眼之上的纯金眼罩。
为了做神王,为了履行身为神域之王和九界保护者的责任和义务,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而且现在看起来他暂时还要失去最得意的长子。而他的小儿子看上去也和从前不再一样了。
越过父亲和兄长所得到的这个王位,算是一种胜利或肯定吗,洛基。
可是为什么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到这种胜利和肯定所带来的快意和甜美呢。
我躲在别人所看不到的角落里,难过地望着他。
我不久之前才刚刚发现他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我心目当中唯一的男神。可是他已经变得离我愈来愈遥远了。当初那些感觉距离他无限接近的时刻和情景,现在想起来就像一场不真切的梦一般。
我不能够再留在这里。我发现每当我的心情动摇得十分厉害的时候,我所制造出来的幻境就会崩溃得比往常更快一点。假如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马上就会露出马脚来的。
我突然转过身去,没命地往神殿外跑去。因为我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笼罩在我身上的那层幻境发出细小的、仅有我一个人可以听到的咔咔崩裂声,而我已经再也调动不出一丝力量来修补它或者发动新的幻境。
我一路冲出了仙宫,拼命地跑向英灵殿的方向。我身上的幻境似乎随着我的狂奔而逐渐在一片片地碎裂崩毁中,但我在仓皇之中已经无法顾及掩藏自己的身影。
我只想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最好是快得像一阵卷过神域的疾风,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清楚我的脸孔。
我今天不知不觉间在神殿里呆了过长的时间,导致自己的能力不足以维持隐藏身影的幻境直至自己平安回到英灵殿外。我究竟是怎么了?我难道沉湎于一个说到底其实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的挫折、愤懑与苦境之中不可自拔了吗?甚至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担心的事情?
我一口气跑到了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当我终于一个急刹车,停在苹果树下的时候,我身上那层幻境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心脏跳得无比剧烈,像要从我的咽喉里跳出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我的气息尚未喘匀,就听见自己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哦,瞧瞧这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你刚才是去做怎样的坏事,才会如此拼命地逃命呢。”
我的心脏咚的一下,好像真的从嘴里跳了出来,啪地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我倏然转过身去。
我知道自己的脸上此刻一定是带着一个无比惊恐而心虚的表情。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此刻是如何出现在我身后的,他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发觉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阿斯嘉德黑发碧眼的年轻国王扭曲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他仍然微微笑着,说出我的头衔的那几个音节却吐字得格外用力,一字一顿,近乎于咬牙切齿。
我几乎是立刻就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斯嘉德新任的年轻神王笑着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那样,仿佛随时有可能猛地扑上来,将我无情地撕碎。
“嗯?你那些可笑又有趣的小小口才都跑到哪里去了,米、瑟、缇、丽、丝?”他仍然微笑着,用一种近乎甜蜜的语气,将我当初报出的那个假名的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
我霎时间感到犹如被约顿海姆的霜巨人所发出的、犀利的冰霜魔法击中一般,浑身上下从头至踵冻结了起来,无法言语,也无法行动。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哪怕一个音节来。
……我无话可说。
我并不是米瑟缇丽丝。我从来就不是。而现在,阿斯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