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张天师也很犹豫。
东南的这位苏大都督,他对佛道的态度其实也不新鲜,在天师府上,对宗教态度强硬的统治者不止他一个,只要低头,苏大都督也不会为难他这个当代他天师的。
但是要让张家不能世袭天师之位,又让他不能接受。
张家还有族人在京师,若是谈不拢条件,龙虎山正朔就在北方继续传承好了。
孔家不也在南宋分了南北孔吗?
熊况的军营外驰入两匹骏马,南京派人处理龙虎山问题的人终于来了。
熊况连忙前去迎接,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脱口而出道:
“站长!您怎么来了!”
原来南京派来的正是熊五。
熊况是南平养济院出身,当年曾经和熊五一起组织报童组织,熊五对他亦师亦父。
之前在南京情报站的时候,熊五就是站长,而熊况在南京易帜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从情报部门转入了军队。
后来熊五一直被苏泽派往各地,师徒二人始终没有再见面。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向南京求援,苏泽竟然派来了熊五。
熊五身后还跟着以一个二十岁的受戒和尚,熊况连忙将两人迎接进了军营中。
“这小子僧名叫紫柏真可,俗家字达观,你就叫他达观吧。他是大都督府委任的僧道司官员。”
虽然达观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大都督亲自委任的,熊况不敢怠慢,对他行礼:“达观大师。”
达观简单还礼,开口说道:
“小僧只是普通僧人,不敢称大师。大都督已经定下规矩,任职都要有考察见习的期间,小僧才入僧道司,只是熊主司的见习助理。”
熊况还是不敢小看这个年轻的和尚,无数次事实证明,凡是被大都督看中的人,都是不同凡响的,大都督识人的本事东南皆知。
达观虽然年轻,但是眉目俊秀双眼有神,举止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能被大都督点名,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让熊况更惊讶的,是自己的师父熊五,竟然被苏大都督委任为僧道司主司?
“这龙虎山到底什么问题,我前阵子带人在处理江西的罗教余党,接到大都督的命令赶过来了。”
熊况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师父好像是罗教余党的,当年在大都督还没发迹的时候,被大都督收服。
这么说,熊五负责僧道司,好像还是挺合理的了。
熊况将几次和龙虎山接触的经过讲了一遍,又说了龙虎山的情况。
“其他事情都好办,就是这个改龙虎山为丛林观,取消张家世袭掌教身份,在龙虎山上的阻力很大。也因为这个事情没能谈拢,我第五团一直没有上山。”
熊五冷笑说道:“大都督颁布敕令,各宗各派都坚决执行,就龙虎山张家要负隅顽抗吗?”
“你也是,这张家是会雷法还是会符箓?你怎么不攻上山?”
熊况干笑着说道:“师父你说笑了,张家真的会雷法符箓,也不会窝在这龙虎山上了,只是天师府名望不小,在本地很有影响力,贸然攻打我怕给大都督惹上非议。”
熊五说道:“非议?大都督颁布敕令,龙虎山张家不遵敕令,有什么非议?”
“你别看龙虎山的名头大,越是这种越是骨头软。”
“前阵子我刚刚平了一个罗教分坛,那个家伙在山中聚众千人,号称罗祖转世,我带着一百多人上山不就把他抓了,一开始还用罗教妖法诅咒我,后来被斩首的时候还不是尿了裤子。”
一直在安静倾听的达观说道:“主司大人,还是让贫僧上龙虎山一趟,若是龙虎山能乖乖遵从大都督敕令,也算是对天下道门有一个表率。”
熊况看着达观的光头,忍不住想到,你一个和尚上龙虎山劝说?
达观合十说道:“贫僧也读过一些正一道的典籍。”
熊况想了想,对达观说道:
“那就有劳达观师傅上山了。”
熊五对着达观说道:“你且上去试试,若是不成也保全性命,我这主司的位置可等着让给你了,我可不想继续做僧道司的活儿了!”
第二天,达观拄着一根竹仗,从龙虎山下开始登山,很快就被龙虎山的守山弟子发现,被押送到了天师府中。
亮明身份之后,达观先是宣读了东南大都督府的敕令,然后开始和天师府的众人切磋正一道的经义。
没想到达观这个二十岁的禅宗子弟,竟然对正一道的经义如此了解。
他不仅仅对《道德经》和《老子想尔注》,对正一道的诸多典籍也非常了解。
龙虎山弟子纷纷落下阵来,达观辩经之后,对着当代天师张永绪说道:
“贫僧在南京僧道司的时候,苏大都督曾经和贫僧说过一件事。”
这位张天师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达观,达观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张天师找个私密的地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