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相忆垂下眼眸，他并没有精神失常，他清醒得很，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会有人告诉他，余悸死了。

活生生的人啊，说没就没。

“心心，你知道余悸对我有多重要吗？我从小没有父母，是他陪着我长大，是我最重要的哥哥，我们才在一起三个月，就离我而去，你让我怎么接受？”

“曾经，余悸问过我一个问题，瞎了会怎么办，我说会去死，但是如果他在我身边，我不会。”

“而现在，我失明了，一个画师……他竟然失明了？他还失去了最爱的人，你让他每天痛苦地活着？”

凌相忆的话，充满绝望，余心很心疼，也不想每天看着他这样。

“你知道吗？” 凌相忆鼻尖发酸，声音苦涩捂着胸口说：“每天、每时、每刻、我这里都很疼，疼得我犯恶心，想吐，像是得了心脏病一样，我每天都好痛苦啊……”

余心听着更心疼了。

凌相忆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他闭上眼继续说着：“余悸不在了……我真的活不下去……”

余心看他这模样，终于明白一句话，活着的那个人，会比死去的人更痛苦，这样对他来说，每一天的黑暗，都是煎熬，他还看不见，也没有安全感。

“哥……”

凌相忆抱着她，低声说：“我们的愿望，靠你完成了。”

这次余心没有拦他，因为凌相忆这副模样，有点像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他苦涩地笑了笑，站起来，扶着墙壁缓缓往外走，每走一步，都要摸索，到马路边的时候，他站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拦车，因为看不见。

“余悸，我现在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想想是不是很好笑？”

他最狼狈的模样，余悸再也看不见，如果他还在，一定会心疼坏了。

直到有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问：“是要叫车吗？”

凌相忆回答：“嗯，我看不见，我想去江城西部海洋。”

司机仔细打量他，认出是那位新闻上余机长的爱人，他说：“我带你去。”

江城西部海洋。

上次事故过后，海洋的水仿佛更清澈，凌相忆下车时，和司机道了声谢，让他自己打开手机支付密码。

司机说不用，还说了一句话：“或许他也在等你。”

“谢谢。”

这位司机似乎什么都明白。也没有劝阻，这倒是让他很意外。

凌相忆摸索着走到海边，听着惬意的海风，他脸上露出笑容，他继续往前走，结果被海边岩石绊倒，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余悸，幸好你不在，要不然这副狼狈的模样，真不想让你看见。”

“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他重新站起来，因为今天阴天，风浪太大，他总是跌倒，幸好那天风浪平静，要不然这么多家庭，痛苦的人会更多。

“余悸……我好想你。”

如果他哥在，一定不会让他摔倒，因为他说过，永远都能接住他。

“你现在不在了，我想死，你是不是也管不了我了？”

凌相忆苦笑着说：“我爱你，海浪太大，不知道你能听见吗？”

他的思念如同海水汹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每次他有危险的时候，余悸就会出现，如果他保护不了他，说明他真的不在了。

凌相忆最终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他觉得很开心，因为现在，他也可以去找他了。

“余悸，你怎么没有想过，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呢？所以，我就算是自杀，你也是会答应的吧，因为你肯定不想看到我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脑海里回忆着以往的种种相处，从五岁进入余家、相识余悸、在他的保护下长大，最后成为爱人，这些记忆碎片，是他们最宝贵的情感。

“哪来的脏包子？”

“我不是包子！”

“我叫余悸，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

“凌相忆，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

“一直别离开我好吗？我真的会死的。”

“哥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你懂吗？”

“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你。”

“这算是答应做我男朋友了？”

“你说呢？”

凌相忆脑海里想起他们的过去，脸上挂满笑容，哥，这辈子没有缘分，下辈子再见。

他往海洋中间走，一直走……

海水淹没他时，他并不觉得害怕，其实他很好奇，海洋深底到底有什么，于是他一直往下游。

不知过了多久，他没有憋气，意识逐渐涣散，气息越来越弱，身体一直往下沉，他抬起胳膊仿佛想抓着什么，握住那个人的手之后，最后安静地阖上了眼……

他们葬于同一片大海。

(完)

番外